细说“老解放”原型：苏联吉尔-150卡车前世今生 激情岁月的象征

前一阵子，介绍过苏联在二战期间通过《租借法案》获得的美国卡车。


吉斯-150驾驶室左侧车门有一个像翅膀一样伸出去的金属杆，其顶端固定着该车唯一的后视镜。

后台留言总是能看到“这车就是解放的原型”，“改了车头就是老解放”，看来很多朋友对当年一汽生产的CA10卡车真是很有感情。可惜，那些留言一个都没说对，今天要介绍的才是解放CA10卡车的前身——吉斯-150（ZIS-150）。本文作者为俄罗斯汽车专家谢尔盖·卡农尼科夫（Sergey Kanunnikov），本人翻译并补充部分历史资料和照片。


本文标题为《苏联荣誉卡车——追忆吉斯-150》，副标题则是：如果您学会驾驶这样的汽车，那么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怕或者难开的卡车，可以看出作者对这种卡车充满了矛盾的情绪。

距离吉斯-150诞生，已经三代人了，当时不起眼的吉斯卡车，推动着苏联从二战的伤痛中恢复起来，并稳步向前。在上世纪50年代，“司机”这个词绝对让人有一种不由自主地用大写字母表达出来的冲动，在当时这个职业受到的尊重比现在要多得多。

1956年《在车轮上》杂志曾经刊登过这样一篇文章，讲述一位苏联英雄的亲身经历：

您操纵过什么机器？
吉斯-150。
共青团员？
是的。
上校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些东西……
这是伊格纳特在征兵站与负责军官的对话，这种简洁的对话开始了主人公的军旅生涯，他最终成为苏军中出色的装甲车驾驶员。这篇文章的寓意是：如果一个人在当兵之前就已经学会驾驶吉斯-150卡车，那么他就可以成为装甲车辆的驾驶员。

吉斯-5卡车，该车同样有着美国血统，1931年莫斯科阿莫汽车厂（AMO）在美国A.J.勃兰特有限公司的帮助下，研制AMO-2卡车。很快AMO-2的改进型AMO-3诞生了，1933年莫斯科阿莫汽车厂完成了改造，并更名为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AMO-3量产时改名为吉斯-5卡车。

吉斯-150是二战后，苏联最早生产的汽车之一，象征着一个饱受战争摧残的国家的复兴。这种卡车的设计工作在二战爆发前就开始了，旨在取代已经过时的吉斯-5（ZIS-5），它的绰号叫“扎卡·伊万诺维奇（Zakhar Ivanovich）”或者简称为“扎卡”。随后，以吉斯-15的名义制造了两辆原型车，采用全新的底盘，一个全金属驾驶室，配备升级过的吉斯-5卡车发动机。但是，直到1944年苏军将德国及其仆从国军队赶出苏联领土之后，这种卡车的研制工作才得以继续进行。第一辆原型车以吉斯-150的新名称在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开始批量生产，该厂缩写就是“ZIS”，所以该厂的汽车被称为“吉斯”。

美国万国拖拉机公司（International Harveste）KR11卡车，通过《租借法案》来到苏联，成为当时技术最先进的车型。

吉斯-150的驾驶室与当时先进的美国万国拖拉机公司的KR11非常相似，不仅外观上与吉斯-5完全不同，还有很多技术进步。全新的底盘，空气刹车系统，五档变速箱，尽管发动机仍然在老式气缸体上改进而来，汽缸容积5.6升，但功率更大，达到了90马力，比吉斯-5的73马力提高了不少。承载能力同样得到了提升，达到了4000千克。1947年底，吉斯-150开始批量生产时，由于战后的苏联百废待兴，薄钢板严重短缺，所以当时的这种卡车都配备的是钢木混合结构的驾驶舱。这样的吉斯-150生产了两年，直到1949年底，吉斯-150才开始采用全金属驾驶舱。

吉斯-150配备的旧式下气门发动机进行了明显的改进，汽缸容积5.6升，功率提高到90马力，后来又提高到95马力。

最初生产的吉斯-150立刻遭到各方用户的批评，焦点主要集中在：长传动轴缺少中间的支撑容易脱落，这样会导致严重的事故。根据档案记载，设计师在国外同行（尤其是沃尔沃）的帮助下，重新研制了传动轴的万向节。但是，当时苏联工厂无法生产出这样高质量的万向节，造成了吉斯-150的万向节比瑞典设计师给出的方案大了很多。1954年底之后的吉斯-150已经安装了带中央支撑结构的传动轴，最关键的技术问题已经解决。

罗马尼亚SR 101卡车的水箱格栅、矩形驾驶室与吉斯-150有较大区别。

吉斯-150不仅满足苏联国内的需要，还大量出口到国外。在罗马尼亚布拉索夫的红旗工厂，曾经批量生产过SR 101系列卡车，实际上就是吉斯-150的仿制型。这种卡车从1954年投产，截至1965年停产共制造54224辆，其中包括普通卡车、自卸卡车，甚至还有卡车底盘上改装的旅行车。

解放CA10卡车在水箱格栅等细节方面进行了简化。

1953年，在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的直接援助下，中国在长春建立了第一汽车制造厂。毛泽东为一汽制造的新车起名叫“解放”，1956年7月13日，第一批解放牌CA10卡车在长春一汽试制成功，就是以吉斯-150作为样本，并对一些制造工艺进行了略微简化，从此成为解放牌卡车的经典造型。截至1986年9月29日停产，CA10共生产1,281,502辆，连续生产达30年。

除了罗马尼亚和中国之外，朝鲜也制造过“千里马”卡车，同样以吉斯-150为蓝本，只不过并非全新制造，而是散件组装。


吉斯-150是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第一款配备宽敞的三人驾驶室的卡车。

“如果您学会驾驶这样的汽车，那么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怕或者难开的卡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世纪50年代苏联军方的这句话是对的。吉斯-150的驾驶很有难度，即便只是启动发动机也需要认真练习。启动吉斯-150的时候，不但要用右脚踩下油门踏板，还需要把右脚伸出一边同时踩着启动机的开关才可以。

这时，发动机开始快速发出“咯咯”声音，但必须进行预热。当时的发动机还不能冷启动，实际上发动机有一个温度传感器，这是上世纪50年代的安全措施。快速踩下油门踏板时，化油器并没有工作，这是因为发动机正在预热。

仪表盘的灯光非常简单，两个被金属罩覆盖的灯泡就是全部。

笔者要介绍的是二档，像普通车辆一样，一档只是重载或挂车状态下，开始爬陡坡时才会用到。不带助力的离合器踏板和方向盘完全可以取代现代的健身器材。与健身房不同的是，在这辆卡车上肌肉运动还可以做一些有用的工作，将四吨重的货物运送到某处。


吉斯-150的空气刹车系统压力表和上方的铭牌，用来提醒司机。

空气刹车系统比战前的机械刹车相比要更加有效，但是操作它们需要多加练习。因为刹车踏板似乎按照“是”或“否”的规则运行，一旦踩动踏板，空气刹车系统立刻启动，卡车立刻停下来，就好像要将经验不足的驾驶员和乘客推到挡风玻璃上一样。所以，踩刹车需要技巧，更需要习惯它的工作方式。


发动机的运转非常可靠，稳定缓慢地进行加速。

在上世纪50年代，吉斯-150是一款现代化的卡车。在公众心目中，司机这个职业是非常严肃的，即便不是英雄式的，也肯定是男人的。顺便说一句，驾驶吉斯-150的司机形象在苏联电影中屡见不鲜。例如1958年由拉斐尔·戈尔丁（Raphael Goldin）执导的电影《下一次飞行》中，扎哈尔群岛的两名驾驶员长时间开车行驶，遭遇了弹簧断裂、电缆断裂等故障，运载巨大的变压器穿过茂密的森林和崎岖的地形。顺便说一句，剧本是鲍里斯·瓦西里耶夫（Boris Vasiliev）撰写的，他以创作小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而闻名。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是一名试车手，因此非常了解司机的工作有多么复杂和辛苦。


简洁的设计让司机前方的风挡玻璃打开一定角度，这真是一个非常有效的通风方式。

即便只是挂在二档上，吉斯-150也会非常非常缓慢地加速，你会听到下气门六缸发动机的声音逐渐变大。发动机的动力特性会让我们坚定不移地加速前进，就像一个老工人一样，尽管离开工作岗位很多年了，但只要他回到工厂，就像以前几十年一样，他的表现依旧出色，上班绝不会迟到。

苏联共生产了77万辆吉斯-150，比中国的解放CA10要少。

吉斯-150最高速度为65千米/小时，这辆旧车依旧能够达到50千米/小时。以这样的速度行驶，可以保持各种直线和转弯驾驶。在21世纪的今天，公路上都是快速行驶的小汽车，我们在公路上驾驶吉斯-150卡车的行为自然不会让其他人高兴。

1957～1961年生产的吉尔-164，依旧沿用了吉斯-150的横条水箱格栅，注意车标是吉尔（ZIL）而非过去的吉斯（ZIS）。

1947年吉斯-150开始批量生产，这款运载能力为四吨的卡车，配备了90马力5.6升发动机。1956年后，发动机进行了改进，在2400转/分钟时，功率达到95马力，同时改用五档变速箱。截至1957年停产，吉斯-150共生产了771,883辆。1957～1965年，批量生产更先进的吉尔-164。


吉尔-165A是吉斯-150系列最后一款。

1961～1965年生产的吉尔165A算是吉斯-150系列的尾声，发动机功率从90马力增加到100马力，一些设计进行了修改。最大的外观改变就是水箱格栅改成了竖条形。吉尔-165A中国曾经进口过，解放CA15的试验样车曾经考虑过采用与之类似的竖条形水箱格栅，但最后还是改回了CA10C的传统设计。

之所以出现“吉斯”变“吉尔”还要说是“玉米”赫鲁晓夫的杰作，1956年在他主持召开的苏共二十大，他抛出了“秘密报告”，从根本上否定斯大林，此后实施去斯大林化政策。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自然要改名，于是赫鲁晓夫下令将该厂改名为利哈乔夫汽车厂，简称“吉尔（ZIL）”，此后该厂生产的所有汽车都叫“吉尔”。

吉尔-150底盘上还有牵引钩，因此具备牵引挂车的能力。

吉斯-150的使用年代正好与苏联战后的转折时期相吻合，他出生于刚刚从二战阴云中恢复过来的国家，并开始为新的战争做准备的年代。幸运的是，那场战争并没有爆发。就在1954年，当笔者驾驶的这辆吉斯-150驶出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的大门时，苏联、英国、法国、美国的外交部长聚集在柏林，商讨缓解国际紧张局势的手段。不久之后，他们签署了一份文件，结束对德国的占领。

吉斯-150的货厢比吉斯-5大了很多，更方便运输。

这次会议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苏联民众的生活，男孩和女孩都返回学校共同接受业务教育，并取消了文职人员的准军事制服。例如，以前苏联铁路工人都身穿军事化色彩的制服，外交官同样有类似的制服。


1957年在莫斯科世界青年和学生节现场的吉斯-150卡车。

那一年，吉斯-150和苏联全国一样，都有更多的工作：苏共中央决定开发处女地，需要成千上万的人和机器去播种，并在以前从没有耕种过的草原上种植粮食作物。三年后的1957年，涂着明亮的非标准颜色的吉斯-150，和其他一些经过特殊喷漆的汽车一起，参加了在莫斯科举行的世界青年和学生节，这成为了新时代的重要标志。

连接挂车的电缆插座。

当然，作为一款卡车而言，吉斯-150的日常生活更加平淡。现在的利哈切夫汽车厂（已经不再是斯大林汽车厂）制造的卡车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诚实而勤奋地工作。吉斯-150被更先进的吉尔-164所取代，但外观上并没有太大区别。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上半叶，依旧可以在俄罗斯的公路上见到吉尔-164的身影。

然而，人们从来没有想过要精心恢复并保存这些为苏联 / 俄罗斯勤奋工作几十年的卡车，能够完美保存到今天的数量并不多。吉斯-150系列卡车曾经被当作教练车，用来训练新司机，然而它落后的操纵方式除了锻炼了肌肉，养成了一些过时的驾驶习惯，并没有什么作用。


吉斯-585自卸卡车

吉斯-150的主要改进型就是吉斯-120G底盘，莫斯科附近的梅季希和库塔伊西汽车厂在这种底盘上改装成自卸卡车吉斯-585。

同时，该厂还生产了吉斯-120N半挂车（如图）。


并且发展出吉斯-156（如图），使用煤气作为汽车的燃料。1951年后生产的吉斯-156A采用液化气作为燃料。


吉斯-150曾经出现在人民币上，就是一分纸币的正面。本文作者谢尔盖·卡农尼科夫并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本人要补充这个背景，因为它是新中国历史的重要印记，同样是那个岁月的记忆。之前很多人把这辆卡车叫解放，可是看一下年代，就知道那时候还没有解放卡车。


翻译本文时，脑海中总是出现之前在老解放上玩耍的情景，以及过去的人和事，相信大家都会对这款卡车有不一样的情感。之前有很多人表示吉斯-150就是美国万国拖拉机公司KR11或KR7的山寨版，其实从本文来看并非如此，至少不是那样简单的仿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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